第54章 第五十三章（2 / 2）

玉帝对天奴道：“去，跟阴司打好招呼，让阴曹地府准备接收数十万条饿鬼魂。”

天奴忙领旨道：“遵旨。”

王母看了二人，端然道：“去吧。”

杨戬微一颔首，与天奴一同出了瑶池。

两人刚到天河不远处，天奴便叫住了杨戬：“真君大人，此次的北郡一案，大人打算如何处理呢？”

杨戬唇角微勾，淡笑道：“自然是按陛下的意思办。”他看向天奴，故作关切道：“只是仙君才从下界回来，想来也是疲累，不如和从前一般，让杨戬自去处理，仙君到时候看结果便是。”

天奴假意笑道：“真君大人真是体恤小人，小人心领了。只是此次是陛下交代下来的，小人若不去，只怕日后陛下怪罪下来，天奴担待不起。”

杨戬微眯了眼，淡淡道：“看来天奴仙君是信不过杨戬啊？”

天奴忙摆手道：“岂敢岂敢？这些年来大人处事如何，小人自然最是清楚，只是……”他面作为难状，看了看四周，凑近杨戬小声道：“大人也知道，娘娘让小人来真君神殿，其实也有看着大人的意思。大人请看，”他从怀中拿了一个卷轴出来，微有得色道，“此乃收录卷，是娘娘赐给小人的宝物，此宝物有复刻凡人记忆的功效，前些日子小人偶然路过华山，在一间茶舍遇到一个名叫刘彦昌的书生……”他有意顿了顿。

杨戬心中自然有数，面上却皱眉道：“仙君说的可是那有癔症的狂妄书生？”

天奴面带恭顺，眼底却多了几分算计，只道：“正是此人，那日小人见那书生甚是得意，言语间又煞有介事。小人这些年受了真君大人不少恩惠，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令妹的清誉被毁？所以擅自收录了那书生的记忆，大人请细看——”他徐徐展开了那卷轴。

杨戬闻言心下一惊，面上却愈发不耐烦，只作勉强状看向那卷轴。

只见收录卷里赫然是刘彦昌与三圣母的夫妻日常，想来那刘彦昌对三圣母也是用情至深，各种小事也记忆颇深，倒让那收录卷记了个严严实实。

杨戬不由寒了脸，只沉吟不语。

天奴面上终于掩不住一丝得色，补充道：“收录卷又分子母卷，小人手中乃是子卷，母卷尚在娘娘手中，只要小人轻轻一按这卷上的元珠，子卷收录的记忆便传到娘娘那里去了。”他皮笑肉不笑地狡猾道：“只是事关真君大人，小人想着还是交给大人亲自来处理更为妥当些。”

杨戬杀意一闪而没，只冷声道：“仙君思虑果然周全，杨戬倒想听听仙君的高见。”

天奴故作谦逊道：“高见不敢。如今看来，三圣母思凡下界已属实情，这处置嘛，天奴想着当年瑶姬娘娘……”

杨戬眼中寒意一闪，天奴作失言状，轻轻掌了一下自己的嘴道：“天奴该死，陛下严令不许提的，只是天想着此间只有大人你我二人，大人您看……”

杨戬踱了两步，眸中寒意不减，只道：“但说无妨。”

天奴脸上堆了笑意，这才继续道：“天奴谢过大人。——当年瑶姬娘娘思凡下界，陛下给大金乌殿下的旨意是，除瑶姬娘娘之外，不留活口。——倘若真君大人也遵照此例，就算日后娘娘问起，天奴也好解释，此为其一；这其二嘛，大人若对三圣母都能秉公处理，那天奴又何必非要与大人一同跑一趟北郡？而且天奴从华山回来，还需要重新施法，以防这收录卷上的内容不小心传到娘娘那儿去。大人您意下如何？”

杨戬隐在袖中的手渐渐攥紧，只寒了脸，并不答话。

天奴有恃无恐地笑道：“大人可以再考虑一下，天奴先行告退，午时天奴在南天门恭候真君大人大驾，只望大人那时已有定夺了。大人请便。”说罢他并不等杨戬回应，便得意洋洋走了。

杨戬看着他的背影，杀意尤甚，然而最终还是僵立在岸边，久久未动，只任他离开。

真君神殿内，梅山老三姚显气得跳脚：“这厮竟敢公然威胁二爷您？！看我不去砍了他！”

老五郭申忙拉住他：“三哥，别冲动，那厮手中有收录卷，若是惊动了上头……”

老六直健皱眉道：“幸好二爷一时意气，从没有在那刘彦昌的面前出现过。否则二爷又要多一个把柄在那小人的手里。”

老二张升上前道：“二爷，干脆咱们反了吧？！您要反，这天廷谁拦得住您？”

杨戬只盯了右腕上的琥珀平安扣发着呆，许久才哑声道：“老六，秘密调集一千二百名草头神，在天地之间，四万五千里处等候。”

直健讶然道：“二爷，这是要逼玉帝改天条吗？”

杨戬缓缓道：“发兵华山，捉拿三圣母。”

“什么？！”老大康子真大惊上前阻拦道：“二爷，那可是您的亲妹妹啊！”

老四李礼亦上前劝道：“二爷，这些年您对三圣母的疼爱，三圣母对您的敬重，这我们都是知道的啊！这天条纵然改不了，也不能……”他顿了顿，“也不能让它残害自己的亲人哪！”

老五、老六对视一眼，皆是神情黯然。

张升恨声道：“先是嫂夫人，后是三圣母，二爷，您忍得够久了，还要忍到什么时候去？！”

姚显一咬牙，甩袖便要出大殿。

杨戬霍然起身喝道：“站住！”

姚显站定，却并未回身，只愤然道：“这事不就只有天奴和他的几个手下知道么？把他们全杀了，不就没有人知道了吗？”

杨戬唇角微勾，眼中却浸了哀意：“你以为天奴真那么蠢，等着你来杀？他与我之间的恩怨已不是一天两天了，老四、老五盯了他那么久，都未察觉到他有收录卷，你又怎么知道杀了他们便一了百了？就算他没有后手，可前脚刚领了旨，后脚便消失在三界内，玉帝和王母能不查吗？若是我丢了这个位子，又有谁来保北郡数万百姓，将来又有谁来保三界众生？”

姚显僵住了，众人亦沉默了下来。

哮天犬小心地凑了上来道：“主……主人，反正北郡百姓我一个都不认识；要对付三圣母，我也不是很难过，你怎么做我都跟着你。”

老四李礼一把揪过了他，气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这里拍马屁？！”

哮天犬却突然爆发了，冲他吼道：“那你要我怎么办？难道我不知道三圣母是主人除了小主人以外留在这世间的唯一一个亲人了？难道我不知道主人下这个决定比你们想象的更加艰难？！你们只说他心狠，他心里的苦又有谁关心过？！”他的眼中转着泪花。

杨戬皱眉制止道：“好了，哮天犬！”

哮天犬一抹眼泪，不管不顾地继续道：“主人这些年背地里做了多少事，又背了多少骂名，你们，”他一指众人，“你们又不是不知道！为了司法天神这个位子，主人连三公主的庙宇都亲手毁了，天廷还要派天奴来真君神殿监视他，如今主人好不容易开始受天廷器重，若因三圣母的事，将如今这一切毁于一旦，那主人之前所做的牺牲，又算什么？”他一口气吼完，猛然蹲下身去抱头小声饮泣着。

众人被哮天犬吼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杨戬微闭了闭眼，然后缓缓走到哮天犬身边，弯腰拍了拍他的背，轻声道：“好了，哮天犬，别说了。”

直健拉了郭申，涩声道：“二爷，我们听您的。”

杨戬缓缓抬头，看着众人灰败的脸，吩咐道：“去华山，三圣母我来对付，你们去对付刘彦昌父子。”他顿了顿，强调道：“护着他们，不要让天奴和他的手下察觉到他们父子还活着。”

众人眼睛一亮，康子真忙拱手应道：“知道了，二爷，我等这就下去准备！”

哮天犬委屈地抱着他的腿不撒手：“主人……”

杨戬唇边带了一丝暖意，只拍了拍他的头，叹道：“傻孩子。”

他的目光飘了好远：只要活着，一定会有办法的罢……

南天门外，一名手下好奇地小声问那面露得色的天奴：“仙君，此次拿了二郎真君这么大的一个把柄，为何不趁机狠狠敲他一笔，反而做这吃力不讨好的事？让二郎真君在北郡百姓和三圣母之间选一个？他若选了三圣母，仙君可成了逼二郎神造反的罪人了。”

天奴阴阴一笑，道：“二郎神的反心一向都有，陛下和娘娘心知肚明，绝不会怪到我头上。倒是本仙君，因为二郎神被责罚了那么多回，这受的气，又怎么会是这些年的金银珠宝可以弥补的？他倒是有一些好手段，有密室，又偷偷烧了好多密档，我报给娘娘，硬是没有动摇他的地位半分，陛下娘娘明显更器重他了。还有那些首饰，听说是他亲手所制，咱们一件也没有得到，倒便宜了下界那些穷鬼。如今我天奴倒想看看，他是要权势，还是要妹妹。若要权势，咱们有收录卷，还怕日后得不到好处？当然，他若选了妹妹，这司法天神的位子，他也就做到头了，也正是我所希望看到的。而且这一次，他休想抓到我的小辫子，由他与天廷对抗，咱们在一旁看戏便是。”

手下忙拍马屁竖了拇指赞道：“仙君果然好手段！”

天奴神情愈发得意了。